第(3/3)页 查德维克沉默了片刻。“也许,”他非常谨慎地说,“一些绝症患者会愿意帮助你。他们本来就时日无多,你提供的报酬能减轻他们家庭的负担。而如果你真的能得到……奇迹,那种奇迹说不定也会反过来拯救他们自己。” “我想过这种办法,查德。而且我也想过你不愿意明说出来的那个办法:调用某些法律薄弱的国家的死刑犯。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并非办不到。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合格的‘观测者’。这种磁场对成年人的效果是很糟糕的,基本无法形成恰当的病变结构。它需要的是幼儿发育中的大脑。并且,基于非常保守的测试实验与发件人暗示的信息来看,女性的病变成功率显著高于男性——当时我猜想这可能是由于前额叶皮层和静息态功能连接性上的差异导致的,但我没有机会验证这个猜想了。现在,你可以看到这一切条件最终指向了什么样的要求:最佳的‘观测者’人选是一个年龄介于七岁到十二岁之间的女孩。” 查德维克静静地望着客人。在如此漫长的自白之后,那双眼睛已无法再惊吓到他,他也大致想明白了那张面孔背后的秘密。回忆和想象帮助他在那层僵硬的人造皮肤上勾勒出故人正常的表情。她正向他无力地微笑着。 “你很难找到符合这样条件的死刑犯……否则你就得质疑那个国家本身的法律正义性了。至于另一种选择呢,或许我能从世上众多的绝症病人里找到一打符合条件的人,可这不仅关乎病人自己的意愿,还关乎于她们的家人,关乎那种梦境的信息污染会给病人带来的痛苦。它关乎我自己要怎样看待这件事。为了弄清楚我妹妹的死亡而踏上旅途,现在我要为了这个答案再献祭另一个比我妹妹死时更年幼的女孩。我不能做这样的事,而比个人原则更重要的是,我开始质疑那个向我提出这种要求的人。如果在通往成功的第一阶段上它就敢向我提出这种要求,那么后头它还会索要什么?我们神秘的发件人完全有能力自己搭建一台这样的机器,却偏把屠刀递到了我的手里。它要求我无条件地听从它的指示,就像亚伯拉罕燔祭以撒……也许在我证明忠诚以后,它也能令我妹妹死而复生,不过我对这种美好幻想很怀疑——以撒是在牺牲以前就被山羊替代了,至于虔诚的约伯,查德,上帝从来没有把死去的子女还给他,而是叫他的妻子生了十个新的。我一直觉得这点很可笑。” “我不需要一个新的妹妹。我也不需要一个会向我提出如此要求的神。在第三年后紧接着的那个春节,我反复地思考这件事。理智与这些年来付出的心血在我心中反复拉锯,最疯狂的时刻我甚至想过由我自己来担任这个‘观测者’。是的,我早已经成年了,病变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可也并非绝对不可能。也许我能通过意志和天赋闯过这一关呢?——这种侥幸而疯狂的念头在那几个深夜里出现过不下百次!可是最终,我心里最强烈的那种情感——是我对发件人如此蹉跎我的时间、精力、希望,又自以为可以轻易摆弄我的愤怒!这种愤怒占据了上风,终于让我决定要把整个项目都叫停。我要解散所有正在运行的项目小组,销毁每一个已经制造出来的元件,然后删掉所有的机器图纸!今后无论这位发邮件的神灵再对我说什么,提出什么样的诱惑,我都将背转身躯弃之不顾。” “就在新年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天色初亮时分我就走出当时的住所,一边在庭院中散步,一边思考如何让项目组成员接受我即将宣布的消息。那时是下雪天,庭院里的风光非常美,就像是个关在水晶球里的琉璃世界。我伸手接住了一小片飞絮般的雪花,它就在我的注视下融化成水滴……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是我来日噩梦中反复出现的素材。因为,查德,在那个瞬间我发现,我失去了对寒冷的感知。我抓了一把雪贴在脸上,仍然没有感觉到冷,于是又转身奔回住所,把手放在热气蒸腾的汤锅上方,同样也没有感觉到热。我立刻呼叫了一名信得过的医生朋友,叫他尽快带着团队去体检中心做准备。最终结论是很多天后才得出的,但是在我打电话给他以前,在雪花于我手心融化的一刻,我已经意识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位即将遭我背弃的神灵已经知晓我的心意,并且立刻就降下了它的神罚。我因为重视自己的感觉而背弃它,它就直接剥夺我的感知……从那天开始,我生病了。”